文苑撷英

      那年冬天，父亲引着二大、三大去圪梁上扣麻雀。弟兄三人，一人拿着柠条笸箩，一人拿着用碎步结成的长绳，三大跟在身后，一路上嘴里哼着陕北民歌“信天游”。到了圪梁上，父亲找来一根长约三寸的高粱杆，支撑着从家里带来的笸箩，将绳子的一端扎在了高粱杆上，绳子非常长，另外一头拉到距离比较远而且又比较隐蔽的地方。接着，父亲在笸箩里撒了少量的粮食，随后兄弟三人藏在糜草堆后，一声不吭，轮替窥视麻雀进入，一小时接一小时过去。突然，数百只麻雀成群结队从南面向圪梁飞来，齐刷刷地落在了糜草堆后。

        大群的麻雀落在了父亲面前，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，弟兄三人紧紧缩在一起、屏住呼吸，像三个稻草人一样僵在了糜草堆旁，一动不动，生怕惊动了它们。兄弟三人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着，麻雀们的吵闹声越来越大，有的互相追逐、有的一跳三尺高的打架、有的在寻找食物、中间一大片吵个不停好像在开会，有一只麻雀叫的最欢，声音最高，跳的也最快，眨眼功夫就在中间跳了个大圈，也许是完成它的吩咐，道完了它的命令。  

         父亲被他们的吵闹声搅得忘记自己的初心是什么，只顾倾听，斜着头，看着麻雀们一派热闹景象。

    二大、三大急的挠腮撧耳，可又不敢说话。二大紧靠着父亲，急的一头汗、紧紧握着绳头，等待着父亲的命令，只见他慢慢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碰了一下父亲的后背。父亲这才从那一片热闹中惊醒，看到笸箩里好几只麻雀进正在大快朵颐。说时迟那时快，父亲高喊一声拉，二大猛地抽动绳子，笸箩倒地了，高粱杆和绳头被二大用力拉得距离三尺远，成群的麻雀被父亲的这一声号令，吓得呼啦啦全飞走。  

         父亲高兴极了，二大、三大也兴奋难耐，高叫着：“抓住了，抓住了”，一齐跑到笸箩旁。父亲跪在地上，样子像祈求上苍，里面有更多的麻雀，可以让他们弟兄三人饱餐一顿！他将随身携带的两件破旧衣服紧紧围在笸箩四周，让三大站在准备伸入胳膊逮麻雀的一旁，两只手将布衫和地面贴在一起，生怕留个缝隙让麻雀飞出去。  

        他先将耳朵抵在笸箩上，想听听麻雀冲出牢笼的急切声，可是让他意外的是，里面没有一丁点响动。父亲的心又砰砰的跳了，难道没有抓住么？不可能！他亲眼看到里面有好几只麻雀不停地吃着呀。不会的，肯定里面有，不会没有。

    手不停地摸了老半天，什么也没有摸着，只有手和笸篮侧旁接触那硬邦邦的感觉。他还心不死，一边自己往起揭笸篮，让两个弟弟的四只手，四只脚分别压在衣服和笸篮的框边，以及衣服和地面的接触点，生怕麻雀藏起来，等待逃跑的机会。  

         笸篮揭起来了，里面空空如也，什么也没有，父亲霎时间脸色煞白，两个弟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，像个木偶人，呆呆的眼睛不转一下，眼圈四周噙着泪花。麻雀没扣住，一大把粮食被吃的剩下数十粒，还有一些糠皮丢在地上，微风吹来，在地上滚动。  

         二大不紧不慢地收了绳子，将撑笸篮的高粱杆拔下，狠狠地甩出五米远。说了一声：“算了，大哥，回家吧！”这一叫声既温暖又沮丧，父亲心里也不好受，一言不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