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苑撷英

在谈《红楼梦》中诗社前，首先要弄懂一个概念，何所谓诗社？诗社，古人又称“诗林”、“诗坛”，如同今日的诗词学会或诗词“沙龙”。翻阅古代名家记述，在耐得翁撰《都城纪胜》“社会”条中有：“文士则有西湖诗社，此社非其他社集之比，乃行都士大夫及寓居诗人，旧多出名士。”意思将名士组成西湖诗社，与其他社集不同。李东阳《麓堂诗话》中有更具体的记载：“元季国初，东南人士重诗社。每一有力者为主，聘诗人为考官，隔岁封题于诸郡之能诗者，期以朗春集卷。私试开榜次名，仍刻其优者，略如科举之法。”说明“诗社”这种组织形式是古已有之，且传承不息，影响深远。

《红楼梦》中众人共进行了两次诗社活动。第一次诗社活动是由探春发起的，见之小说第37回，“海棠”诗社很快就成立，还举行了“海棠”、“菊花”诗会。为了此事，探春首先写了一封“挑战书”给贾宝玉，说明“起社”的动机和目的。这封信（书启）写得新颖别致，本身就如同一首似诗非诗的美文。启云：

……今因伏几凭床处默之时，因思及历来古人中处名攻利敌之场，犹置一些山滴水之区，远招近揖，投辖攀辕，务结二三同志盘桓于其中，或竖词坛，或去杠虽。时之钳兴，遂成千古之佳谈。娣虽不才，窃同叨栖处于泉石之间，而兼慕薛林之技。风庭月榭，惜未宴集诗人；帘杏溪桃，或可醉飞吟盏。孰谓莲社之雄才，独许须眉；直以东山之雅会，让馀脂粉。若蒙棹雪而来，娣则扫花以待。

宝玉看了之后，“不觉喜的拍手笑道：‘倒是三妹妹高雅，我如今就去商议。”当然，有了宝玉的“串联”，妹妹们何能拂其美意！《红楼梦》中第一次诗社活动是写诗，季节为秋天，约在中秋节前后，故第37回回目是《秋爽斋偶结海棠社，蘅芜苑夜拟菊花题》。在第一轮“比赛”中，是以“咏白海棠”为题，七言律诗，限门、盆、魂、痕、昏四韵。当黛玉稿成“掷与众人”后，“众人看了，都道是这首为上。”但社长李纨为了“摆平”，却说道：“若论风流别致，自是这首；若论含蓄浑厚，终让蘅稿。”可谓各有“千秋”，难分“伯仲”了。在这一回中“怡红公子压尾”，“须眉”不如“脂粉”。

“海棠诗社”第二轮“比赛”是食蟹咏菊，见于第38回“林潇湘魁夺菊花诗，薛蘅和螃蟹咏”。由回目可知，林黛玉以咏菊花夺魁，薛宝钗则以“螃蟹咏”称雄。显然，林、薛、史在大观园诗坛上是“三足鼎立”，平分秋色。

《红楼梦》的第二次诗社活动是第70回所写的“林黛玉重建桃花社，史湘云偶填柳絮词”。前有咏诗后必有填词之举，二者形式不同，咏题各异，但却是一次各逞诗才的机会。

时值暮春之际，史湘云无聊，因见柳花飘舞，便偶成一小令，调寄《如梦令》……自己作了，心中得意，使用一条纸儿写好，与宝钗看了，又来找黛玉。黛玉看毕，笑道：  “好，也新鲜有趣。哉却不能。”湘云笑道：“咱们这几社总没有填词。你明日何不起社填词，改个样儿，岂不新鲜些。”黛玉听了，偶然兴动，便说：“这话说的极是。我如今便请他们去。”说着，一面吩咐预备了几色果点之类，一面就打发人分头去请众人。这里他二人便拟了柳絮之题，又限出几个调来，写了绾在壁上。“比赛”的结果是宝钗以一首《临江仙》“为尊’；“缠绵悲戚，让潇湘妃子；情致妩媚，却是枕霞（湘云）；小薛（宝琴）与蕉客（探春）今日落第”，而那位须眉怡红公子却付了“白卷子”。从此以后，诗社活动如同本回所放的风筝——谁知“线都断了”，“飘飘摇摇都去了”。人也“乏”了，都要“歇歇去了”，“大家好散”！（马姣）